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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四章 慕秋遲疑了下,朝衛如流微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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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一夜慕秋睡得很不踏實。

她在反覆做噩夢。

夢裏的人一會兒喊她“殊觀”,一會兒喊她“秋兒”,到後半夜就連衛如流也出來湊了熱鬧,嚇得她醒過來後再也睡不著。

外面天還沒亮,慕秋已經喊人進來給自己梳洗。

用了早膳,又坐在窗邊吹了會兒冷風,等到天邊破曉,慕秋也重新恢覆了平靜。

為了避免出現什麽遺漏,慕秋命人重新清點了庫房,又將以前在明鏡院伺候過的下人一一找來詢問,但是都沒能得出有關刀鞘的下落。

慕秋無奈,一時半會也沒有更好的辦法,只能等著慕大夫人那邊的消息。

又過兩天,帝都積雪開始融化,周管事啟程趕赴揚州。

在周管事離開京城前,慕秋去見了他,將自己的令牌遞給周管事:“如果有解決不了的事情,憑這塊令牌可以去找郁家大小姐郁墨,她會幫你。”

“多謝小姐。”周管事鄭重接過。

慕秋道:“揚州的消息每隔十天要傳回來一次。至於別的事情,周管事比我熟悉,我就不多叮囑了。”

周管事一笑,朝慕秋拱手再行一禮:“小姐放心,我會盡全力,絕不辜負小姐的信任。”

他原以為自己會做糧食鋪掌櫃做到頭,但自從慕二小姐回京後,他的人生也因此天高海闊起來。這份恩情,只能竭盡全力去報答。

在周管事離開京城後,慕秋囑咐白霜要安頓好周管事的家人,令他沒有後顧之憂。

眨眼間,正月十五花燈節到來。

花燈節是全京城最熱鬧的日子。

在這一天,皇帝會親自前往清玄湖與民同樂,清玄湖那邊還會有持續足足半個時辰的煙火表演。

這是難得的盛況。

當然,除此之外,花燈節還有別的意義。它給京城未婚兒女提供了一個名正言順認識和接觸的機會,一場花燈節後,素來能成就不少佳緣。

一大清早,慕雨興奮地拽著慕秋挑選衣裙飾品,連搭配的妝容都想好了。

“不過二姐姐,先說好了,今晚我可不和你一塊兒走。”慕雨理直氣壯道。

她才不想在二姐姐身邊自取其辱。

慕秋被慕雨逗得一笑:“我到時就跟在大伯母身邊。”

這麽隆重的節日,慕大夫人自然也要去湊湊熱鬧的。

清玄湖畔建有不少酒樓,慕大夫人已經定下一間包廂,那裏視野極好,坐在包廂就可以欣賞到煙火盛景。

兩人繼續挑選飾品。

下午,慕家一行人就出門了。他們出門很早,但路上實在是太熱鬧了,馬車行駛得很緩慢,快到傍晚時分,方才抵達清玄湖。

等到進入包廂時,金烏西沈,廣寒明月高懸。

慕秋站在窗邊,眺望著湖中心。

那裏停泊著數艘奢華巨船,絲竹管弦聲綿綿不絕,連岸邊人都能聽到。

想來這天下九五至尊,已經在船上了。

幾人都沒吃東西,在酒樓這裏點了桌菜。用過晚飯,慕雨帶著兩個弟弟下樓去逛街了。

慕大夫人對坐在旁邊的慕秋笑道:“旁邊包廂是簡家訂下的,我與簡夫人交情極好,秋兒陪我去串串門吧。”

她覺得簡言之這孩子不錯,簡夫人對秋兒也很滿意。

兩家人心照不宣,默契地選了靠著的包廂,就是想趁著這個機會,讓慕秋和簡言之熟悉熟悉,趁機培養一些感情,這樣後面定下親事也更順利些。

慕秋自然猜不到慕大夫人在想些什麽,她也很喜歡簡夫人這位長輩,聞言起身,扶著慕大夫人往包廂外走。

隔壁包廂裏,簡夫人坐在梨花木椅上用著湯點。

簡言之兩手拖著下巴,滿懷期待地問簡夫人:“娘,我什麽時候能下去玩啊。”

花燈節這麽熱鬧,坐在包廂裏有什麽好玩的。

他前段時間在大理寺裏暫代大理寺卿的職務,一個人幹兩份活,累得死去活來,好不容易等到過年了可以休息幾天,他爹娘非說他是個大人了,得代替家裏人去參加各種亂七八糟的宴會。宴會參加完,又要去大理寺幹活了。

簡言之委屈得很,好不容易逮到機會,可以在花燈節嘗嘗自由的氣息,他娘還發話不讓他走。

簡言之那真的是欲哭無淚了。

明明一身金色長衣,但看起來憔悴得就像個鬥敗的大孔雀般。

簡夫人剛要說話,外面傳來了敲門聲。

簡夫人臉上浮現出笑容來,她拍了拍簡言之,瞪他道:“娘的客人過來了,你好好表現,表現得好就放你離開。”

這麽不精神,哪個姑娘家瞧著能喜歡。

不得不說,還是做娘親的了解自家兒子,簡言之聞言,精神面貌瞬間煥然一新,板著腰桿,折扇也“啪”地一聲打開,風度翩翩在身前搖著。

簡夫人這才滿意,親自去門口迎接客人。

瞧見走進門的慕秋,簡言之輕“咦”出聲,都不用他娘說什麽,直接樂道:“慕二姑娘,真巧,沒想到還能在這裏碰到你。”又指著自己旁邊的位置,熱情洋溢,“來這坐來這坐。”

慕秋習慣了簡言之的熱情,向簡夫人斂衽行一禮,走到簡言之身邊坐下。

簡夫人與慕大夫人互相對視一眼,默契地笑了笑。

不需要她們發話,兩人就坐到了一起聊天,多投緣。

這說明什麽!

天定的緣分啊!

“我們別表現得太刻意,讓他們自己聊吧。”

“我也是這麽想的。”

兩位夫人咬著耳朵,低聲達成共識。

簡言之壓根不知道他娘在想什麽,他現在正拉著慕秋……聊衛如流。

是的,就是在聊衛如流。

“我那天去找他,陪他吃了頓飯,離開時我讓他叫下屬來陪他吃飯,結果他說下屬只是下屬,不是朋友,也不是家人……”簡言之感慨道。

慕秋心中微動,擡眸看著簡言之:“你是何時去找的他?”

“初七那天。”

慕秋抿了抿唇角。

衛如流是在初八那天找到她,要她陪他去面湯鋪子吃碗面。

難怪他那天說,找她陪他吃面就是正事。

在他心目中,她居然……算是他的朋友嗎。

慕秋覺得有些不可思議,以前她面對他,總是時不時露出厭惡疏遠的姿態,這樣他都能拿她當朋友,衛如流到底是有多缺朋友。

慕秋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,問道:“他以前是不是只有你一個朋友。”

“也不算吧。”簡言之咬牙切齒,“但那些人在家族和衛如流之間,都為了家族對衛如流落井下石。所以就剩我一個了。”

剩他一個,雖然沒有為了家族對衛如流落井下石,但為了家族也不曾幫過衛如流什麽。

念及此,簡言之的情緒開始低沈下去。

慕秋也跟著沈默,過了好一會兒才問簡言之:“那你和他是怎麽認識的?”

提到這個,簡言之的情緒振奮不少,他樂道:“以前我和他在一塊兒讀書,我的家世雖然好,但比我家世好的人在帝都不是沒有。”

“我從小就喜歡穿金色衣服,那些人嘲笑我,我氣不過,就在院子裏和他們對罵,衛如流是唯一一個幫我說話的人。”

“他說了什麽?”簡言之把慕秋的胃口吊了起來,她好奇追問道。

簡言之笑了笑,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,但衛如流說這番話時的神情和語氣,他還記得一清二楚。

那一身華服,如庭前芝蘭玉樹般風姿天成的少年,撐著傘站在他身邊,對那些罵他的人道:“君子和而不同,我只見過攻擊他人品性的,還是第一次見到集體攻擊他人審美的。”

這一番話說得那些人面面相斥,向他道了歉後速速散去。

很快,庭院裏只剩下兩人。

他正想道一聲謝,那人轉過身,上下打量他一眼,認真點評道:“不過確實是挺花哨的。”

哪怕時隔多年再覆述這件事,簡言之依舊有些哭笑不得。

慕秋彎了彎唇角:“你喜歡就好,但確實是挺花哨的。”

簡言之攤手,擺出一副無奈的姿態。

“君子和而不同,這句話居然是從衛如流口中說出來的。”慕秋琢磨了下這句話。

那天在刑獄司,衛如流可是直接說自己最討厭佩玉,也不算什麽君子。

簡言之嘆氣,用折扇敲了敲桌沿:“那是你不記得以前的他了。現如今名滿天下的郎君共有三人,狀元江淮離,寧勇候世子,還有你堂兄,他們是無數洛城少女的春閨夢裏人。但十年前,有衛如流珠玉在前,除他以外,還有誰敢當那一句風華無雙少年郎。”

慕秋沈默一瞬。

她完全無法把現在的衛如流,和簡言之口中的衛如流對上。

簡言之聳了聳肩,撓頭道:“算了算了,不提這些掃興的事情,今天可是花燈節,我們得玩得高興些。”

他眼珠子轉了轉,提高聲音道:“慕二姑娘,你剛回京城,肯定沒好好逛過這清玄湖吧,我帶你在周圍逛逛如何?”

他說這番話,既是說給慕秋聽,也是說給他娘親聽的。

他娘親沒理由再攔著他,不讓他下去逛街了吧。

果然,包廂另一頭,正在和慕大夫人說話的簡夫人擡起頭來,眉開眼笑,用帕子捂著嘴樂道:“好好好,你們這些年輕人不樂意和我們一樣坐在包廂裏,下去逛逛也好,玩得開心些。”

簡言之嘿嘿一笑,朝慕秋眨了眨眼。

慕秋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勁,但簡夫人都發了話,慕秋沒來得及思索,就被簡言之拽走了。

出了酒樓,才能感受到人潮到底有多洶湧。

夜風喧囂浩蕩,但因為人群過於密集,竟也不顯得有多冷。

一排酒樓對面就是清玄湖,湖邊自發形成了一條集市街道,有賣吃食的,還有賣各種稀奇物件的。

到處張燈結彩,各式各樣的燈籠掛滿街頭巷尾,散發出來的熒黃光芒照亮腳下的路。

湖邊還有人在放花燈。

花燈順流飄下,連綿不絕。

這人間燈火,明亮得可與天上皓月爭輝。

慕秋環視周圍,臉上忍不住露出高興的笑容。回到京城後,她已經許久沒有見過這樣的熱鬧了。

“慕二姑娘。”

簡言之在慕秋耳邊大吼。沒辦法,集市實在太吵了,不用力吼出來,身旁的人壓根聽不清楚自己在說些什麽。

“我帶你去個安靜些的地方怎麽樣?”

“好。”慕秋回了一句,擔心簡言之聽不清楚,還點了點頭。

兩人穿梭於人群之中,最後確實來到了一個還算安靜的地方——刑獄司巡視的那條街道。

“你們衛少卿呢?幫我叫他過來。”

簡言之逮著一個刑獄司的人,開口說道。

未免衛如流不來,簡言之還很賊地補充道:“告訴他,是簡言之和一位姑娘在等著他。”

刑獄司的侍衛前去通報後,慕秋轉過臉,幽幽盯著簡言之,笑而不語。

簡言之被她盯著,後背涼颼颼的,瘆得慌。

他打了個哈哈:“我和慕二姑娘都手無縛雞之力,尋個侍衛跟著我們,才更心安。你說是不是?”

為了衛如流,他真是犧牲大了。

不過,送佛送到西,他得趕緊想一個清新脫俗的理由從三人行中抽身離開。

***

皇帝出行,清玄湖的防衛自然是由禁衛軍來負責。刑獄司雖然要負責巡視,但只是負責外圍街道。

高處夜風洶湧,衛如流側坐在窗臺上自斟自飲,那把彎刀放在他手邊。

下屬過來找他。

衛如流斟著酒:“說。”

下屬將簡言之說的那句話覆述出來。

衛如流斟酒動作一頓,透明酒液從杯沿灑落出來,滴在他的指背上,又順著指背滑落下去。

他一口喝完杯裏美酒:“我去看看。”翻坐起身,握刀走出酒樓。

遠遠地,衛如流就瞧見了慕秋。

她站在一棵粗壯的樹旁,樹梢上掛滿燈籠,她站在周遭燈火最明亮的地方,宛若這片黑暗中唯一光源。

聽到從遠處傳來的腳步聲,慕秋的目光從燈籠移開,循聲看去。

燭光落在她的眼裏。

衛如流的身影也落在她的眼裏。

慕秋遲疑了下,朝衛如流微微彎了唇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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